【奥森/莱莎】
如果奥森的记忆力足够靠谱，那么包围奥斯小镇的那片海即使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也不应该反射如此亮眼的蓝光。
她忘记自己曾在哪体会过类似的深邃，海被天空勾勒出惊人的圆形边界，从广袤而有限的景物中油然而生出无法丈量的孤寂与感怀。它的面上复刻不可思议的纹路，媲美奥森所能见的最复杂的深层遗物在表面与内里交织成一体的花纹，并且有什么力量在推动它规律地改变着，每一次闪烁都配合波浪充满生命力的跳跃。
向脚下望去，在山坡上鳞次栉比的小镇房屋却跟三层深处未经风化影响的岩石一样灰暗粗糙。
——应该是被一抹随风飘荡的金色擅自更改了企图展现客观的分析。
她的视线跟随细微的一簇簇金线移动，随后发现了站在身边的那矮子。而在被对方注视时，奥森觉察到比以往更加真实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不可否认暴露在深渊外的阳光下时这种熟悉充满了喜感），并于对方在身后铺散开的金色长发下，奥森从那张仰望着她白皙脸蛋上找到了让自己产生异界之海的幻想源头。
这个印象中叫“莱莎”女人，正单手叉腰，自信地挑着眉朝她喋喋不休什么。不知道她跑到深渊最底层看到或学到了何物何事，变得爱好竖起鼻子去看她。莱莎在炫耀，海一样晶亮的眼睛里充盈着满足，她欢畅地放声大谈遇到的危险，因为一切都已过去。
奥森停下脚步，埋头静静地杵在这栋能眺望大海的看台边缘，即使想忽略，也忍不住去辨识了由那愈发成熟的女性嗓音递出去的话语。随后不动卿不禁感慨，自己的想象力还是那么差。“莱莎”描述的景象与生物，全来自奥森所获知的东西，那是她从亲身穿梭在深渊中储蓄的记忆力的集合，就连道听途说的编造也穿插进去了，为每一次幻觉添加更丰富的元素。
过了片刻，奥森转身走了，从步伐上努力表现自己的从容，但莱莎肯定能看出她的不自在，可女人只是站在原地，脸上挂着祝福的微笑。
她的影子越来越长，阿比斯在奥森身后变成了薄薄的茧，仿佛如果奥森愿意，完全可以把它从海下挖出来给自己盛一杯酒，完全不用顾及里面漂浮着什么或宝贵或浑浊的物体。
“你还是老样子。”
奥森轻飘飘地将话传给精致的幻影，在继续往上行走的过程中，可忽略不计的眩晕和呕吐感逐渐将她拉回现实。不动卿开始后悔自己始终没有勾下背脊去仔细倾听莱莎的告别，随后她自我安慰道——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鲜明的景物从视网膜上褪色，尖锐的棱角被磨平，开始趋于消极的朴素。紫色的瘴气在墨绿的树顶中蔓延，奥森头顶不远处的出口像是沾满污浊的劣质硬币，跟更遥远的奥斯镇与海洋鲜艳色彩相出甚远。她感受过很多次同种奇妙的对比——在莱莎离去之后——已不会感到惊讶和不快，现在她更愿意记住在幻象中出现的双眼，即使不知道这次重塑的印象在吵闹的洞穴中能保持多久，反正肯定不会和阿比斯衰老的碑文一样长。
END
